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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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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曲

“行動”最終被定在四月三十日——歷史上小胡子的忌日。

說起來,這個日期也不止討一個歷史上的好彩頭,還真同樣是弗裏德裏希他們細細思慮,精挑細選出的結果。

他們本來打算定在小胡子1942年的生日,因為那時候會有很多人前來祝賀,魚龍混雜方便渾水摸魚,但考慮到那時候負責安保的人員一定會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不一定好做手腳,而且人多容易誤傷——所以他們最終放棄了“生日驚喜”的打算。

而四月三十日,正是小胡子離開“狼穴”準備前往前線“視察”的日子——是的,決定參與行動的將領們通力合作,以“東線僵持太久士兵士氣低落”為由,邀小胡子前來“給予鼓勵”、“展現偉大的領袖力和指揮力”。

同時,這樣可以將誤傷的殺傷範圍降到最低,而且就算只是到前線指揮所,也一路崎嶇方便動手,畢竟安保工作很難做到萬無一失。

他們將“行動”方式定為炸彈——這種攻擊性強、殺傷力大還對操作者精度要求低的武器——輔以生物毒劑,保證做到徹底把人neng死。

盡管小胡子十分不情願離開他心愛的忠實地堡,但最終他還是同意了將領們的請求。我想,也許,有那麽一瞬,他回想起了自己一戰時同樣當士兵的歲月吧……或者意識到自己不能失去軍/隊的支持?

不是沒有人對此項提議表示懷疑,但掌握國/防/軍之外情報工作的保安局局長、心眼子八百個的海/德/裏/希已死,而希/姆/萊先前並不參與實際的具體工作事務,黨/衛/軍內部正出於權力更替的混亂中,無暇給予國/防/軍太多關註。

這次“金發野獸”同樣死於捷/克/人之手,比歷史上還早玩完,甚至萬湖會議還因為比此事遲了一天而受到影響,沒有召開。

弗裏德裏希深藏功與名,笑了笑站到雞農身後,明面上幫助他打壓異己、重新收攏被瓜分的權力,暗地裏安插己方人手,拉攏可拉攏的對象,同時監控蘇/聯/間/諜的動向,引導紅色分子的行為處於正常不受懷疑的限度內。

短短兩個月,他聯合舒倫堡等人,一躍成為黨/衛/軍乃至全體辣脆的明星人物,紅得發紫熱得發燙。現在,大家都要叫他“貝克區隊長”了。*

當然,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壞處。如今困擾他的除了“行動”的細節,就只有雞農對“愛將”的催婚——看著他一天被副官通知必須出去相親相了三次,最後不得不垮著臉告訴希/姆/萊他在先前的戰爭中傷到了根本,不能人道——然後被快要哭出來的雞農拽著悲嘆“這是雅利安種//族的不幸”,還準備給他介紹相關名醫。

我在屋子裏笑得前仰後合,嘴角咧到耳後跟,眼淚都樂出來了。

“喲,貝克區隊長,您竟然不行啦~”雞農悲傷地走後,我從天花板上飄下來,在他旁邊一邊笑一邊指指點點,“真可惜~您這還能治嘛~”

“請你安靜點吧。”他輕輕拍開我的手,先前隱忍的煩躁無語浮現在臉上,“我受夠了,當初我選擇加入黨/衛/軍前應該更謹慎一點的。”

“所以是真的嗎?”

“什麽?”

“就,你……”我收斂表情,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他的下.半.身,“之前的戰爭我也不跟你在一起,我不清楚……”

雄性動物閹割完都會攻擊性減少,性格也會變溫和,他這幾年脾氣比我最初遇到他時好太多了,難道真的……

“連!卿!”我要收回他攻擊性減少的結論,他現在的表情就像一頭發怒的金毛獅子,“我、好、的、很!”

“真的嗎?”我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懷疑的神色,“你不用擔心我的看法……你知道的,我們那個時代什麽都有,我接受能力可強了。不論怎樣我都那你當我最好的朋友……對不起之前我不該調侃你的,你別放在心上……”

說到這裏我又趕緊湊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友好與支持,“別怕,這個大都是是可以治的,我還“活”著時因為好奇,在刷到相關視頻時點進去看了……你看我還根本沒有那什麽呢……你要是不介意,給我說一下情況,我幫你判斷一下?”

“謝、謝、你,不、用、了。”他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也不知是光線還是什麽原因,我感覺他眼中松綠色的虹膜莫名暗沈下來,像冬日墨綠的深潭。

像是被饑餓的野獸鎖定了一樣。

後,後背有些發涼了呢。

“好哦。”我收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默默飄開了一點,思考起立刻飛回臥室和原地把自己團起來裝傻哪個更方便快捷。

“那……我先回房啦?之前那本哲學書我還沒有看完……”

不管怎麽說還是先遁吧。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又告訴我他有工作需要出門一趟,傍晚回來——我簡直要動容了,這是怎樣的一種工作精神!我所在的時代裏那些資/本/家夢寐以求的牛馬也不過如此了!

我完全沒想到他會帶著一大束嬌艷的紅玫瑰回來,還弄了些好菜,開了瓶紅酒,拿蠟燭把餐桌布置得很是“羅曼蒂克”。

“你……你今天上午才拒絕相親安排,下午就轉角遇見愛,準備請人來吃燭光晚餐啦?這,這會不會一點點荒誕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有一絲不舒服。很輕微的、不希望他和他人在一起的想法——這不對,我告誡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再好的朋友也應該尊重對方的私人生活,比如對方的家庭——你不該因為你們被迫的綁定而要求自己必須是他關系最密切的人。

這種有點酸澀的情緒……連卿,你在嫉妒嗎?在嫉妒誰呢?好朋友應該為對方收獲愛情而感到高興才對啊。

等等,不對,難道我……

我竟然會嫉妒他比我先脫單嗎——

“晚餐當然是為了我們倆準備的——”

欸?

弗裏德裏希一邊往酒杯裏倒酒,一邊嘆了口氣,用一種“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的語氣回答我。

我端詳了下餐桌上散發著香味、一看就很貴的正菜和甜點以及湯,柔嫩美麗到每一片花瓣都充滿了金錢氣息的紅玫瑰,他手上那瓶包裝精美的法國紅酒——這,這不符合他的人設啊!平常桌上吃的都是他樸素的家鄉菜的!

而且……

“你這麽大張旗鼓……不會讓舒倫堡他們起疑心嗎?小狐貍的心機城府可不輸海德裏希欸。”

“不會。”他擡起頭笑了笑,“這點能力我還是有的。”

感覺完全不是“這點”啊!

“畢竟已經到了“行動”開始前的最後關頭……”

“放心,小卿,我不會拿“行動”成功的可能性做賭註。”

行吧!

我不管了,真失敗了還有我這個看不見的“外掛”可以嘗試補刀呢。

嗨……當年學法律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觸犯刑法……

“雖然但是,”看著他興致盎然地布置著晚餐,我還是疑惑,“怎麽突然想起來和我一起吃這麽花裏胡哨,不是,我是指精致,的晚餐了?”

畢竟他是知道我不需要生理活動的,往常有機會一起吃飯也大都是他一個人吃,我只會坐餐桌旁邊盛碗湯喝或喝口果汁牛奶什麽的……不然我吃了也消化不了,只能轉化成暫時維持實體的能量——但這種能量曬太陽或月亮也能獲取,真的很浪費食物啊!

話說回來,我到現在都不能一直有意識地維持實體來著……最多撐兩三天就會變回半透明……

怎麽感覺像是小說漫畫裏有執念的怨靈的設定一樣……

“……我有件事,藏在心裏很久了,想告訴你……這樣有儀式感一些。”他終於把一切準備好,為我拉開椅子,又坐到我對面,露出堅定而嚴肅的表情來。

什麽?!

這不會是“最後的晚餐”吧?!

“我可以不聽嗎——”

“我喜歡你。”

???……………………!!!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不可以呢。”

一般來說,在不涉及雙方原則且弗裏德裏希臉上的微笑快掛不住時,最佳的處理方式是轉移話題——如此我們就會心照不宣地略過那一節,避免情況進一步惡化——但為什麽是表白啊啊啊啊啊!

這是告白吧是告白吧是吧是吧?

他,他怎麽會——媽呀友情變質的情況怎麽處理啊我不會啊啊啊!

“你,你是在和我表白吧?”在經歷了對我來說快一個世紀的漫長時光後,我終於從一片空白的意識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腦子,成功重啟了它,“我認為這是在平等關系的基礎上提出的對吧?”

“當然。”他似乎有點緊張,甚至清了下喉嚨又重新說了一遍,“小卿,我喜歡你。”

原來弗裏德裏希害羞時是耳尖和脖頸先紅嗎……有點可愛……等等我在想什麽啊!

思及他那句“不可以呢”,我又再確認了一次:“我可以拒絕的吧?我拒絕你應該不會把我怎麽樣吧?”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樣、的、人、了?”

“就,那種很兇的……”眼看他的表情愈發危險,我略感心虛地把後半句話吞回肚子裏。

“你讓我想想吧……我不確定自己對你到底是什麽情感……”

我想起那絲酸澀,或許,我也……?

還是讓我緩一下好好分析分析吧。

“好。”他仿佛也沒有期待我立刻給出答案,只是點點頭,而後拿起刀叉示意我一起用餐。

我也拿起刀叉。

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哇每道菜都好好吃!來一小口酒,哇,好喝欸!

還以為食欲會受到影響,沒想到竟然吃撐了。

靠著椅背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完,我和弗裏德裏希告別,躺回自己臥室的軟床,借著酒意開始認真思考起我對他的感情。

首先,憑心而論,他算是個正常人,稱不上太好也沒有太壞,有同理心但不強,有點良心但不多,會用陰謀詭計往上爬但行事有最後的底線,不坑害無辜。

從行為而論,他是個比較典型的普魯士軍人:熱愛祖國,服從命令,堅定、整潔、樂於為國奉獻,但又不同於完全不幹/涉/黨/派/政/治的傳統職業軍人。

對待戰俘和部下都很兇,但也不隨意處罰,擅長戰術戰略兩方面的指揮,作戰英勇——雖然作為侵略國軍官這不是值得誇耀的事,但從一名軍人的角度值得表揚。

對我……我環顧四周極符合我個人喜好的布置,以及五年多來他與我相處的點滴細節……我認為他對我也挺不錯的。

最後,他長得好,身材也好……咳。

或許我永遠無法百分百信任他,但毫無疑問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是獨一無二的——也許僅次於我的父母。

那我喜歡他嗎?

我曾告訴自己這是友誼,我曾認為這是因為我獨自在異國他鄉而他是我還能維持社會生物屬性的保障——這是依賴,可這是愛情嗎?

我不清楚。我未曾有過愛情的經歷——據我所知他也沒有——那他怎麽判斷出來他對我的情感是傾向愛情的“喜歡”呢?

低沈婉轉的鋼琴聲傳來,縈繞在我的耳旁。是《莉莉瑪蓮》。

我起身來到房子裏的琴房,弗裏德裏希果然正坐在鋼琴前彈奏。

他的鋼琴演奏技術很好,但卻很少使用鋼琴——早年是因為黨/衛/軍的工作繁忙,後來開戰了,就更沒有什麽能回來彈琴的時間了——日子一長,鋼琴上蓋著的絨布會積一層薄薄的灰。

我有時候會用這架鋼琴,去彈奏我唯一會的鋼琴曲:“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那首,然後回憶起“生前”還年少時在合唱團的日子,那時鋼琴老師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彈奏同一段旋律,直到我們唱出最好的和聲。

今晚月色皎潔,銀白色的月光躍上窗臺,跳上深色的鋼琴,也讓他整個人籠上一層朦朧的柔光,溫和而美好。

鋼琴曲的旋律終於到了尾聲,一切似乎都就要落下帷幕。那一刻我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我是喜歡他的,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未來的生活清閑而安寧,我能夠與他有許多這樣,伴隨音樂聲的良夜。

“你為什麽覺得自己對我的感情是喜歡呢?你喜歡我哪裏呢?”

我還是問出了這些問題,但卻不那麽糾結答案了。也許我們根本走不到最後,也許這段“人鬼情未了”的故事自開頭就是荒唐的錯誤——但我會記得曾經有人握住我的手,告訴我我已經足夠努力,我會記得今晚的燭光、月色與琴聲——記得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告白。

“……不知何時起,我越來越多的希望能夠與你相處……我希望你快樂,想看到你的笑臉……我知道你對我有隔閡,知道你不能完全信任我,但我仍然想盡可能地,在不違背原則之內靠近你……”

他轉過頭,看著我的眼睛,充滿認真,“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到愛情、婚姻和家庭,我的腦中一定會有你的身影。”

“Ich liebe dich.”

啊…………

“我也是,我也愛你。”

有點肉麻。但,好高興。心情像是流心棉花糖一樣,又軟又暖……

他笑起來,站起來抱住我的腰,低下了頭。我仰頭,雙手搭上他的肩膀,溫熱的氣流拂過面頰,唇上傳來溫暖而柔軟的觸感。

這是一個輕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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